文/潘虹
当张凯的病危通知书下过第三次的时候,诗璇准备去看望他一次。
这非同平常的举动,很让我吃惊。我不知道诗璇内心纠结了多久?也不知道她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心理斗争和痛苦的折磨?才最后有了今天这样的举动。
张凯与诗璇离婚十八年了。十八年这样漫长的时间,对一个已婚女人来说,足以葬送掉所有曾经年轻过的如玉容颜,也早已经让一个女人失去所有青葱过的岁月年华了。十八年,诗璇经历过多少人生逆境?经历过多少人间风雨冷暖?又经历过怎样的含辛茹苦?张凯不知道,当然他也无心再去关心。因为早在十八年前,从那个难忘的下着大雪的日子以后,他们就成了陌路人了。然后各自怀揣着恩怨情仇,分道扬镳。张凯走他的阳关道去了,诗璇也去过她的独木桥去了。一场爱情,一份情缘,一个家庭,在十八年前那个下雪的日子里,最后只留下支离,只留下破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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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一个家庭的解体,一场婚姻的破败,一段情感的结束。与婚姻者双方都有一定不可推卸的责任。作为局外人,我们无法正确评说别人婚姻里的谁错谁对,而又谁是谁非。但作为诗璇的知己,我的所向当然倾斜与诗璇。因为我最了解他们之间的一些琐碎了。诗璇出身书香门第,常常不屑世俗,看不惯张凯的某些做法和行为。张凯大学毕业,放弃了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,通过自己当县长的哥哥,进了市检察院。而诗璇也反常的丢掉了自己喜欢的医学专业,最后到最不适应她性格的旅游公司去工作了。不论选择如何,这两个人最后的去向,都足以令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家的子弟羡慕好久。
张凯与诗璇同学四年,感情基础很好。他们的结合,在外人眼里,也应该说是比较圆满又美满的组合了。可生活的磕绊,家庭的琐碎,让婚姻不到五年的他们出现了令人不堪局面和难以让人想象的裂痕。张凯家在偏远的老少边远地区,比较贫困。诗璇一直生活在都市优越的家庭环境,每次节假日,诗璇最不愿意跟张凯回他的老家,这已经让张凯家人不满意了。即是回去,张凯也很头疼,要提前给家里运回很多时令蔬菜和水果,怕诗璇和孩子受委屈。而且诗璇最让张凯感觉为难的是,还要给诗璇找比较干净的朋友家里或旅店住。而让诗璇也无法忍受的是山里面过年那个冷,还有火炕的那种糊味,连同炕席上光溜硬邦邦的那种烙人的难耐。贫穷闭塞的山村,偶尔诗璇的出现,会惹的山里人纷纷出户,站在高坡或崖畔最佳高处,像看稀有动物一样,看这个世外走来的洋人儿。这时候诗璇往往尴尬而羞怒,心里有着对张凯无名的怨恨生出,这样的心情能有愉悦的回归心境吗?久而久之,张凯便无中生有的感觉,自己和诗璇在精神与物质上有极大的反差感。至此张凯心理很脆弱,像一个刺猬,一触及就会扎人。总想要先发制人,总害怕自己受伤似地。这种状态下,他渐渐喜欢上享受时尚,玩时髦。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,喜好应酬,常常出没在娱乐场所,按摩房、酒吧、赌场,他好像要争分夺秒将小时缺失的东西弥补回来似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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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开始,诗璇总是用最极端的态度拒绝和他正面冲突。后来,诗璇常常用离家出走惩罚张凯。儿子还小,常常闹的张凯心烦,就满街找寻诗璇,后来也就习惯了,也不那么紧张诗璇的出走。再后来诗璇在家时候,张凯就几天不归。再后来,诗璇渐渐发现张凯心已经不再这个家庭了,他沉迷酒色,沉迷赌博,在单位影响也极差。再后来经过了无数次争吵,最终彼此选择了协议离婚。
后来,很奇怪。诗璇在离婚后,辞掉了优越的工作,下海做生意了。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娇小柔弱的她,竟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,红红火火。就连张凯在事业上觉得自己很失意,最后也和同学弄个不务实的工厂弥补失落感的一些繁杂事,同学也常常求救与诗璇,当然诗璇在自己能力之内,能帮的也不会拒绝。毕竟那个人也是自己孩子的亲爸爸,那个同学也是自己的同学吗。可他们每做几个月,就放弃了。竟然将工厂搁置了很多年也无心转让。这又一次让诗璇觉得张凯不务正业不可救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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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过去了,张凯毕竟就是那个一直倒霉蛋的张凯。单位里评职称几次都没他的份,当年自己带出来办案的徒弟都升迁了,自己仍然是个处长。再后来在自己老家找了个媳妇,想不会有以前的阴影,可这女人却地道的克夫命。这是后话。
十八年后,诗璇有了两套房产豪车,儿子也很优秀,又给儿子娶了漂亮娴熟的媳妇。好日子一天比一天顺畅。但我知道诗璇只所以这样拼命挣钱,也是为了争一口气。这许多年里,诗璇也许从没有忘记当年婚姻带给她的伤痛,她不屑任何男人。她认为男人只能做朋友,不配给其感情,所以她没有过打算再婚。可她不乏,有那么多死心塌地给他关怀的朋友,她也很奢侈地给予朋友最真诚的情谊。
说起来诗璇和张凯这些年,虽然很少联系,但也不可能完全断掉联络,毕竟儿子也是张凯的儿子,在离婚时候,诗璇怕儿子有阴影,没有给儿子改张姓。虽然后来张凯很少关心儿子,可诗璇觉得自己有义务教育孩子应该尊重生身父亲。所以每次过节,尽管儿子每次都不情愿去爸爸那边走动,可诗璇还是全儿子过去看看。我觉得,诗璇无愧于书香门第,无愧于知性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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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凯工资也挺高,他在老家也盖了一院楼房,在市里也买了房子。看似日子也没有不好,但当他突然重病,而且得了世界上罕见的、难以治愈的疾病。诗璇才认真给张凯做了十八年细心的分析。一个男人一旦婚姻失败,事业必定一落千丈。在那种单位,也会被人轻看。张凯在单位不开心,家庭生活里的女人又不懂自己的心事,而且这女人不爱洁净,房间里永远脏兮兮,让人感觉走进去没法下脚。以前的同学和他自己的朋友,这几年反而和前妻交往甚密,自己倒是疏远了从先的朋友。张凯一直处于心情压抑,精神忧郁的状态下生活。也许诗璇这会觉得自己太过强悍,假如自己能性格柔弱点,也许张凯能好过点,也许他们今天不会走到陌路。
陪着诗璇开车去近郊医院,儿子出来迎着我们走进重病室,眼前的一切让人不忍目睹。张凯瘦的已经没有人形,嘴里插着很粗的两根管子,可能是输营养和进食用。眼睛突出,孤细瘦弱的手,抬了几次想握住诗璇的的手。诗璇看到张凯这样惨景,急忙伸出手温热的手,握住已经没有温度的张凯的手,眼泪刹那毫无遮拦的潸然。在张凯现任妻子出去洗衣物的时候,张凯用痛苦的眼神好像在告诉诗璇她对他不好,可诗璇又能怎样?我看到这情景,示意诗璇尽快离开为好,能少给张凯一点痛苦。诗璇会意,站起来说她去和她商量点事,就匆忙走病房。诗璇出了病房,抱住我失声痛哭。她认为这一生,这一刻便是自己一生最痛苦的一刻了。没有什么能比生离死别再难受了。也许诗璇张凯彼此一直还爱着,只是两人性格太刚烈,太矜持,太好强,都不愿意向对方低头。毕竟他们曾经是同学,毕竟他们曾经相爱过一场,毕竟他们有过四年美好的相处,毕竟他们有个永远无法割舍的儿子串在中间。 中小学生学语文阅读写作的好帮手,优秀作文网推荐,<A https://wWW.eUzw.nEt>易优作文网</a>。
等诗璇平静下来,我叫来了张凯现任妻子。我们没有权利评论这可怜的女人,但至少,她给人的感觉太强烈,那种强烈让我们两个都有点吃惊。以前张凯的朋友都说这女人克夫,我们根本就不信这些,但当我们真正看到那张脸,我们都愕然。你会一下子突然明白,什么叫做克夫相了。我们是否这样说对她不尊重,但细细想,还不由你不信。她已经改嫁三次了,张凯是她第三任丈夫,前两任都命归黄泉了。张凯的朋友说要改嫁五次,才能和谁厮守白头。这当然是传说,可想想,张凯在两年之前,还锐气十足,有一次和诗璇为儿子的事,说的不愉快,傲气的扬长而去的情景,好像刚刚闪过眼前,如今缺已是日落西山命在旦夕了。
诗璇愣愣的望着这女人,淡淡地问:后事准备好了吗?需要的衣服准备好了吗?那个女人低声说:张凯说穿职业装就行。他有几套新的检察服,就是不知道能让穿吗?诗璇说:能的,因为张凯在职。诗璇接着说:有情况你打我儿子电话,需要帮忙你给我儿子尽管说,我会帮你。说完,诗璇没有告别就扭头走出医院。我知道她心里难受,但不愿意让这女人看到。她心里充满悲哀,觉得张凯这般命薄。想起,人还没有走,昨天张凯老家,他弟弟就打来电话,说不让将骨灰埋到老家。诗璇知道他们怕现在张凯的妻子借机守灵占那套老家的楼房,他弟弟惦记着张凯老家的房产。还给诗璇儿子说,让去争现在城市的这套房产,分明想说明老家的就是他们的了。诗璇觉得张凯最后的日志真可怜。到临终都没有人一个真心为他生命攸关担忧,却都惦记着家产。还好,儿子很生气的说:十几年都没人给我们打过电话,这会了都来找我了,我不会不管父亲。可那房子与我又什么关系?与我妈更有什么关系?随即挂断了电话。诗璇更觉得张凯悲哀,都到终老了,都没有人给他准备寿衣,还要穿那身束缚自己的职业装,这也太悲哀了。诗璇知道,也许当初张凯不该在这样的单位上班,要是专业对了口,也许忙于事业,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是非来。也许,压抑的感觉会减少许多。可这一切“也许”都太晚,现在只是个假设的感叹词而已了。
诗璇啊,你一直在人前强装欢颜强势,却在的背后自己饱受心酸煎熬。我想,并不是彼此真的想忘记,因为缘已经过了分,迟疑回首时,一切都不是原来的风景了。也不是真的就能放下,若真的放下了,就不会有怨恨情愁了,你的眼里也不会有今天的柔情几许了。并不是他们愿意这,都是老天造化。并不是我们愿意老去,只是白天黑夜不断地催促着我们的生命,将爱的,不爱的,还想继续爱的从我们身边生生夺走。人若真能转世,世间若真有轮回。那么,诗璇一定会重置她和张凯的相识相处,一定不会再辜负此生的相遇和相爱!
开车离张凯越来越远,离哀伤也越来越远,可我们感觉张凯离死亡越来越近,近的让人感到空气窒息。远远看路边,大片大片返青的麦苗路出星星的绿色,没能遮盖住冬天凄败丑陋地荒凉。远远地有几个人影闪现在荒漠地原野上,给人一种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的苍凉感。好像尘世衍生速度在减慢,死亡的速度却急速的逼近我们,让我们感觉好像昨天我们还很不惑,今天却又要面对生老病死!
回想这许多年,这漫长的十八年里,诗璇心里一直悠游在怨恨其中,无法了却心中的幽怨轻愁。失败的一段婚姻如彭涛骇浪,不停的拍打着她心底沉淀已久的一些情绪。但当诗璇得知,张凯已经有过三次病危通知单,也当儿子给诗璇说,妈妈去看看我爸爸,也许这是一生最后一次了。诗璇的心啊,还有那些曾经一直握在手里的轻愁,顷刻就被眼泪卷走,散落一地的铿锵顿挫。那些曾经寂寂寥寥的恩怨,也碎成了残缺的碎瓣。人啊,你都争什么?为什么争?争到最后,徒留给人的就是些成熟的感动和衰老的伤感。更有一些凄凉的怅惘,一些对人生的感慨和对生命的感叹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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