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偏见
千百年来,“偏见”一词一直是带贬义的。在人们心目中,偏见就意味着错误,是思想认识的大敌,因此,人人都不应当有偏见。偏见是如此不受欢迎,以至于各个领域的思想家无不以扫除偏见为己任,以便达到无偏见的认识。在人们心中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:偏见是应当消除而且是可以消除的。
进入现代社会,随着社会交往的扩大和各种相关理论特别是哲学真理观的发展,传统的偏见观开始动摇,人们日益意识到偏见是普遍存在的。美国科学家萨顿经过一番考察后指出:“即使是掌握最伟大真理的英雄,也不能完全摆脱偏见的束缚。”美国哲学家桑塔亚那则指出:人的见解是受利益驱动的,而利益上的差异必然要导致偏见的产生,因此,“理智是充满偏见的”。对传统偏见观抨击得最激烈的,当推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。在伽达默尔看来,偏见不同于错误,“偏见”不应当是贬义词,然而,历史上人们总是对偏见口诛笔伐,使偏见蒙受了千百年不白之冤怨,伽达默尔明确指出:现在该是为偏见平反昭雪的时候了。
现代思想家十分重视对偏见根源的探讨。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,理解是有条件的,人对事物的理解要受“理解的前结构”的制约,如社会文化背景、传统观念、风俗习惯和他所从属的民族心理结构等等,这些因素在理解活动中起着先入为主的作用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偏见的产生是在所难免的。
伽达默尔认为,偏见是人的历史存在状态,是一切理解得以进行的先决条件;偏见是人的视界,真正的理解过程是视界融合的过程,即解释者的偏见与被解释者的内容相融合并产生意义的过程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伽达默尔将偏见分成两大类,一类是“合理的偏见”,另一类是“盲目的偏见”。合理的偏见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,它是由历史传统造成的,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传统中,传统是无法超越的东西,而接受了传统也就意味着看问题有了自身的视角,意味着看问题的偏见性,因此合理的偏见是无法避免也不应该避免的。而盲目的偏见则是由于认识上的主观性错误,如盲目崇拜权威,轻率下结论等原因造成的,这种偏见是应当克服而且是可以克服的。
许多思想家都十分强调语言在偏见形成中的作用。因为语言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接受的东西,而语言又带有民族性。语言中的一些成语本身就是浓缩的价值判断,例如我们汉语中所说的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、“劳心者治人,劳力者治于人”等等,都体现了民族的价值取向,接受了这些东西,自己的思想也就有了偏见。
现代人的偏见观与真理观的演变是一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