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 语
胡炎
风,卷着梦的香气,一阵一阵,撩得人难受。
村头老杨树下,他蹲着,目光铸在密匝匝的枝叶间。叶片上,昨夜的梦还在跳荡,金光灿灿,晃得人眼晕。抬手捋一把,那叶子全是钱,新崭崭香喷喷,揣进怀里,平素蔫软的腰杆硬是生生挺得笔直。
身前,烟屁股滚了一地。最后一支抽尽,再把烟屁股捡起来,点燃,狠狠地补几口。
心,也给灼得火烧火燎:这财,别人发得,我怎就发不得?
爹!进家,他叫。
弄啥?爹不看他,手里的锤子起起落落,只顾自加固他的锄头。
钱我得用。
爹的手停了,翻他一眼:那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。
媳妇不急,钱急。他给爹敬支烟。
到底弄啥?
正事,别问!他把字咬得很重。
爹不再言语。这是他唯一的儿。儿一贯是老实本分的,他不能不依他。
叔、伯、舅、姑挨个借了个遍。然后村西的、村东的,南头的、北头的,挨门槛进,讨好的笑,把一张脸都给拉伤了。
就你,也做白日梦?村人的眼里,满是鄙夷和不屑。
他依旧笑,心里却骂:狗眼看人低,等着瞧!
购置设备、联系货商、组织人手第一批成品终于出炉,没想到,事儿来了。
一块黑转,拍晕了他:敢跟老子抢生意?
他摸索着爬起来,捂着流血的后脑勺:疤哥,我不懂事,您老人家大人大量,抬抬手,给兄弟条生路。
疤哥叉着腰:这砖,挨得亏不亏?
不亏。
想不想再挨一砖?
疤哥,您说笑。
识相点,拜老子的山头,有钱大家赚。
懂了,疤哥,您是爷。
好孙子。疤哥又朝他后脑勺拍了两下,这次不是砖,是手。
有了疤哥,生意竟出奇地红火。
人前人后,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老实蛋子,好烟潇洒地掷过去,说话便有了十足的底气。
村人的眼光,也把他托了起来。
唯有爹,一张瘦瘦的黑脸平静得像十月的秋空,怎也拧不出个表情。或许在他心中,只有锄头、泥土和庄稼,那是他生命的全部。
这晚,他置了好酒、好菜,硬把爹从牛棚子里拉到餐桌旁。
爹,喝一口解解乏,咱爷儿俩好好说说话。他捧起酒碗,敬爹。
爹的手沾满泥土,接过碗,却没喝。沉吟一会儿,爹说:带上酒菜,跟爹走。
他不知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好拾掇了酒菜,跟着走